MFin思想汇 | 前美联储经济学家兼顾问王健：近期美国经济与货币政策

2020年4月3日，北大光华金融硕士“思想汇”第二期邀请到前美联储高级经济学家兼政策顾问王健先生进行分享。他透过复杂的实事变化，深入分析了“近期美国经济与货币政策”。

嘉宾观点

1、美国股市在新冠疫情期间出现剧烈震荡，频繁出现上千点波动，2月底到3月出现暴跌，最高跌幅一度超过36%，且下跌速度快于08年金融危机，在美股历史中比较罕见。

2、短期内石油价格危机和新冠病毒疫情对美股造成重要影响，3月3日美联储突然宣布下调基准利率50个基点后，金融市场稍有缓和，但3月9日沙特对石油发动价格战，引发金融市场新一轮动荡，触发美国股市熔断，此后3月12日、16日、18日又发生三次熔断。美联储在23日宣布无限制量化宽松政策，美国参议院于3月25日宣布2万亿美元财政救助计划，刺激和救助力度远超以往危机。

3、美联储政策的短期影响并未达到预期，3月3日降息50个基点后，当天股市暴跌2.8%。由于沟通等问题的不足，美联储降息引发市场疑虑经济的实际情况可能比预期更加糟糕，美联储货币政策独立性可能受到特朗普影响，大幅降息也使得美联储未来调整受到局限。

4、3月15日美联储突然宣布降息100个基准点，并推出7000亿美元量化宽松计划。特朗普当日对此热烈表扬，并对市场作出积极预期，但次日美国股市却触发第二次熔断，恐慌指数VIX大幅上涨。主要原因在于，市场认为美联储急于宣布刺激计划，且手段尽出，表明未来经济数据恶化可能性极高，情况异常紧迫。

5、为什么美联储急于宣布降息政策？股市并非货币政策关注焦点，美联储货币政策目标是物价稳定和最大化就业，这两个目标与短期股价表现关联较小。这次美联储急于降息更多是出于维护金融市场稳定，发挥最后贷款人和宏观审慎监管职能，防止金融市场流动性枯竭。

6、美国金融市场流动性出现恶化，银行间借贷利率和政府债券利率（无风险利率）差距显著扩大，表明金融机构流动性出现衰竭，而且进一步传导到其他市场，例如公司债和政府债、垃圾债和政府债间利差都出现飙升，造成大量企业难以从债券市场融资，面临破产风险。就利差而言，目前美国流动性恶化程度没有达到08年金融危机水平，但恶化速度超过08年。因此美联储采用降息、量化宽松等传统手段，等流动性工具应对。

7、3月15日后，美联储频繁采取措施，向市场和全球提供美元流动性。3月17日开通商业票据资助工具（CPFF），18日开通货币市场共同基金流动性工具（MMLF），19日与全球多国央行开通货币互换，20日扩大MMLF中抵押资产范围，23日开启开放式QE，将商业地产抵押债券包括在QE购买资产范围内，并建立一级市场公司信贷工具（PMCCF）和二级市场公司信贷工具（SMCCF）支持公司新债发行，为二级交易市场提供流动性。

8、美国公司债务融资主要通过公司债券，但这些资金主要用于股票回购，并未进入实体经济。数据显示，09年到18年美国上市公司股票回购累计超过3.5万亿美元，与债券市场融资总额接近，与此同时，美国私人部门实体投资增速非常低迷。近期股市和金融市场动荡反映了过去几年美国股价和金融市场融资与经济基本面背离，因此遇到冲击显得格外脆弱。

9、除金融市场动荡外，也需要关注美国和全球经济存在的三个长期问题。一是劳动生产率下降，缺乏长期增长点，美国劳动生产率在08年金融危机后几乎被腰斩，此次疫情可能加速劳动生产率的下降；二是政府债务问题，财政刺激计划出台后，美国政府债务问题将进一步恶化；三是反全球化对全球产业链的威胁，疫情暴露了全球化的风险，造成民众更加割裂，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高涨。如果特朗普当选，其反全球化政策将进一步加快。

10、通货膨胀是否会卷土重来？不能用08年金融危机后QE对通胀的影响类推本次危机，08年金融危机是需求崩溃导致的，但此次危机是生产崩溃导致的，工厂无法开门，员工难以工作，供给端出现下降。90年代后全球化缓解了通胀问题，此次新冠疫情引发的反全球化问题则可能加剧通胀问题。一旦通胀上行，美联储不得不在提升利率控制通胀，但使美国政府面临破产窘境或维持低利率，以通胀方式缓解政府债务危机之间进行艰难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