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军校,两年部队工作,与很多老兵比起来,赵晓岩的军旅生涯并不算长,但他与部队结下的缘分却一直延续到今天的事业里。“每个人只要做过军人,这段经历对自己今后的生活、职业生涯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这不是生命中可以被随意遗忘的一件事。”他这样解释道。
赵晓岩,时任北京同方时讯电子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和执行董事,给公司定下的发展战略是“科技服务军工,产品蕴含使命”。同方时讯的业务收入30%来自军工,70%来自民品。军工业务只占总收入的30%,却是公司的主营业务。
“这点大家可能不太理解,”赵晓岩说,“在我们企业细分的软件市场里,现在军需的增长点还没有完全出来。我们现阶段的经营策略是以民养军,发展民品,同时坚持服务军工的主线不变。”
“军队的需求是波动的,当这个需求处于谷底时,我们第一要记住‘科技服务军工’这个使命,第二我们要确保企业自己有饭吃。”赵晓岩进一步解释。
赵晓岩,北京同方时讯电子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和执行董事
军队实践:擦徽章和喂猪
2005年,赵晓岩参观了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中心区的越战纪念碑。这是一座陷入地下的纪念碑,由用黑色花岗岩砌成的长500英尺的V字型碑体构成,其设计如同大地开裂接纳死者。这里竖着一面美国国旗,旗杆下镌刻着美军五大军种的徽章。赵晓岩看到,有七八个不超过二十岁的美国士兵,剃着光头,正坐在那里拿着小刷子一点点地清理,把徽章刷得一尘不染。
“这是美国式的军营实践。我们的军校也有自己的实践教育,比如让你去喂猪、种菜、种粮食,也挺奏效的。”他说。
1987年,赵晓岩考取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专业是计算机科学。按照学校传统,被分配喂两星期猪。“像我们这些小伙子们也就算了,当时对女生也是一样的要求:同样三人一组,挑猪食担子、喂猪、给猪窝垫草、清理猪的排泄物。”时隔多年,赵晓岩仍然记忆犹新,“如果这段时间我们宿舍有一个人去喂猪,可能持续一两个月房间里都有味儿。人会踩到猪粪,有时猪粪还会灌到鞋子里。”
一直到现在,赵晓岩都在思索学校为什么这样做:“也许就是要让我们知道,你不是所谓的天之骄子,你不光是学技术的,什么都要做。这个活儿既有协作,又有竞赛。当时也没人和你讲为什么要去喂猪,就是让你去做,现在回想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教育。”
风华正茂,恰同学少年 (左四为赵晓岩)
是逃跑,还是坚持?
除却脏活累活,学校对学生的军事化管理体现在方方面面:每天早晨六点起床出操;每星期10公里拉练;上课、吃饭、看电影都是集体活动;每个月允许上街一次……普通的大学生们可以谈恋爱、去舞厅,在这里是明令禁止的。
当时中国改革开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很多人不愿意去当兵。江浙一带比较富足的地方,地方政府给去当兵的人发补贴作为鼓励。以当年的高考成绩,赵晓岩可以读个重点大学,但依然选择报考军校。他说:“我父母都是军人,我从小在军队里生活,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保家卫国,肯定是要当兵的,这是必然要经历的。”
纵使怀着一颗坚定的从军心,军事化的管理、钢铁般的纪律让赵晓岩曾经想过退学,甚至计划好了下一步怎么办,却最终坚持了下来。“像我们这些从北京过去的学生,还是比较活泼的,思想也比较活跃。一开始真受不了,经历了比较痛苦的一段时间,到后来才慢慢喜欢上这种生活。”
许多年后,再回忆起青春年少时的热血和冲动,他说道:“当兵是我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个阶段,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纪律,什么叫不放弃。我上中学的时候很淘气,年轻气盛,精力无处发泄,打架、旷课、干坏事。当兵让我对生存有了深刻的认识,怎么样在不适应的环境中去生存、学会自我约束,在我看来这就是战胜自己。”
蜕变:从贸易到信息产业
1999年,赵晓岩创业,建立了一个小公司,雇了两个人,做起了电脑芯片方面的进出口贸易。凭借此前在日本读研和大型IT公司工作获得的相关经验,以及强劲的市场需求,他把公司一点点做大。几年后,业务也从最初的贸易发展到软件外包等多元业务。
2004年,清华同方拟定成立军工事业部,而赵晓岩的公司此时和军队及军工企业的各方面合作已经打开,于是双方合作。2004年12月,北京同方时讯电子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公司的定位是信息化领域科技型公司,致力于为客户提供具有特色的信息化解决方案。
同方时讯的竞争对手是央企和国企,例如中国电子科技集团,还有军队自己的研究所等。竞争残酷,生存空间狭窄。“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别人不愿意干的,或者别人做不了的事情。让客户认识到把项目交给我们做更放心,事实证明项目交给我们是对的。”赵晓岩说。
“我一直在跟弟兄们强调:不进则退。全世界的IT技术发展迅猛,各种技术层出不穷,或者叫爆炸式增长,你停止前进就意味着倒退,甚至在原地踏步就已经是落后了。”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保持饥饿,保持愚蠢),苹果公司创始人乔布斯的信条在此同样适用。
同方时讯经营业务主要涵盖:物流信息自动识别管理系统、建筑智能化系统集成、信息化系统集成和高新技术特色产品等。核心业务为物流信息自动识别技术的系统集成、方案设计、软件开发、项目实施,以及相关设备的销售和技术支持。在和军方长期合作当中,同方时讯积累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工作方式:具备长远的战略眼光,对军需技术进行长期而前瞻的关注与研发,这是确保企业能够服务军工的关键条件。同时,“军方讲究一切听从指挥,服从命令。很多时候,我们不能用经济语言跟他们沟通,必须从保证完成任务的角度切入。”赵晓岩说。
南水北调是他们在建筑智能化系统集成方面一个成功的民品案例。该项目包括建筑干线自动化调度系统、机房工程、综合布线工程几个部分。赵晓岩介绍道:“南水北调大体上就是把南方的水调到北方来,分为西线、中线和东线。我们总共做了四个分析轴,正在做京石段,北京到石家庄这一段。未来也会做石家庄到湖北这一段。”
随着公司的发展壮大,赵晓岩萌生了再次步入校园学习管理的想法。“我一直是学工科的,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典型的‘理工男’。对于管理学,我是门外汉,在工作中自己摸索,有些事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我想补充知识,开阔思路和视野。这个世界是很美好的,很想看一看别人是怎么样生存的,看一看别人是怎么样生活的。
光华学习:找“刺激”
2012年7月,赵晓岩在北大光华高层管理教育中心读了全球企业家项目。他认为,重回校园读书,有的人是为了学习管理知识,有的人是为了梳理概念体系,有的人是为了积累人脉,有的人是为了一纸文凭,每个人的目的不同,“我来读书是为了寻找思想碰撞。我需要外界的刺激,需要新思想来刺激我。”
全球企业家项目,以北大光华高层管理教育中心的精心规划为支点,倾力调动bat365在线平台网站、英国牛津大学赛德商学院、美国沃顿商学院、台湾大学管理学院四所商学院的师资力量,使其互为补充和引申,为海峡两岸的商界领袖应对全球化提供全景式解决方案。赵晓岩说:“这四个模块采用截然不同的讲课方式,老师也各有其风格。这个项目的课程不该简单地用好坏来评判,而应该用刺激的程度来评判。从讲课当中你可以体会到这些老师的思想和思路,不要作为一个被动的接受者,而是要走进他们的世界里去看。”他还会思考,为什么这个老师是这样的举止做派、这样的讲课风格,校园为什么是这样的风格。且游学且思考的历程对他影响颇深。
除了教授授课,全球企业家项目还安排了契合地域特色的讲座和各种交流活动。牛津一站,在大学城里拥有800年历史的教堂中,学员逐一上台指挥乐团演奏,更新了他们对领导力的体悟和视角。赵晓岩说:“这是我多年以来受的最大的一个刺激。从来没想过,还能作为指挥来指引别人,用我的眼神,用我的心跟乐团的每个人去交流。”
二战后,在世界500强企业里面,西点军校培养出来的董事长有一千多名,副董事长有两千多名,总经理、董事一级的有五千多名。美国一站,赵晓岩和他的同学们拜访了这所颇具传奇色彩的西点军校,和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交流互动。“当然,我们看到的仍然是很皮毛的东西,他们不会给你看深层面的,但是你仍然能体会到这个学校为什么会培养出这些优秀的人来。”
从军人到企业家,互通的精神家园
少年从军,青年创业,有一条准则在赵晓岩的心中一直没变:在军营里它被命名为“纪律”,在商场上它被称之为“底线”。“当兵的人有纪律观念,脑子里总是绷着一根弦。”
在军校时,赵晓岩的学校领着他们帮助郑州老百姓给金水河清淤。没有先进的机械手段,全体学生带上自己的脸盆从河道舀淤泥,就这样把河道一段一段清理干净。“谈不上艰苦,确实又累又臭。它其实告诉我们,什么是好事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赵晓岩这样回忆。
“你不能因为脱下军装,就不做这些好事了。你曾经穿过的军装,还在心里穿着,”他说,“现在抗洪抢险可能上不了大堤了,但是在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做力所能及的事。”
在某种意义上,军人精神和企业家精神是相通的。“有人说军人精神强调集体,不顾个体。首先每个人都是个体,不顾自己只顾大家,这种话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当国家需要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哪怕牺牲生命,这是军人最核心的价值观。而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在社会需要你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哪怕牺牲利益,这是你和你的企业要承担的责任。”
“盈利是企业的目的,但绝不是企业的唯一目的。或者说永远不盈利的不叫企业,永远只想盈利的也不叫企业。谁都想赚钱,谁都想盈利,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这是企业家的底线。”赵晓岩说。
服务军工的企业,首先是完成任务,用科技服务军工;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如果有可能就赚点钱,如果有需要就赔点钱。——这是赵晓岩从一位做军工企业的前辈那里听到的肺腑之言。“我们企业做了很多这样的事,不谈条件,完成任务。当你建立了相互信任的时候,利益不是你唯一追求的时候,利益就来了。”他进一步补充。
“我们赚钱赚得很辛苦,比不过房地产等很多行业。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既让你赚钱,又让你有自豪感、让企业生存和发展的事,是多好玩的事啊,很有意义。”赵晓岩这样总结。